只見翻滾的岩漿上有一條窄小的,讓人連一隻腳站立都困難的木橋。
木橋通向的地方,正是安全的這一邊。
岩漿撩起的火焰,不停噴洒到木橋上,橋身已經有了明顯起火的勢頭。
但這卻已經是他們唯一的生路。
因為只有在木橋上時,那些禿鷲才不會飛下來攻擊,他們也不會被岩漿吞沒。
所以,倖存的人全都拚命往木橋上爬。
為了活下去,昔日稱兄道弟的好友,巴結逢迎的上峰,全都成了他們的阻礙,欲殺之而後快。
然而,論實力,這些人哪有本事和九黎使相提並論。
所以很快的,與九黎使一起來的人,無論是神殿使者,還是上善區高階修士,全都被踹下了翻滾的岩漿。
唯有那九個人緊緊地抱著木橋,往這邊拚命攀爬。
可木橋遠比眼睛看著的長。
隨著時間推移,火舌開始卷上木橋,灼燒他們的身體。
原本仙尊級別的修士,是根本不怕任何火焰燃燒的。
即便【金烏火精】除非進化到完美形態,否則也頂多讓他們受一點輕傷。
可這岩漿中的火焰卻截然不同。
九黎使被火焰燎到后,立刻發出痛苦的哀嚎。
他們想盡了辦法要撲面這些火焰,咒術,靈力,神力,然而,毫無用處。
滋啦啦的皮肉被燒焦的聲音從對面傳過來。
看到這一幕的苗安等人瞪大了雙眼,一瞬不瞬望著這慘烈的一幕,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。
笑著笑著,她們又嚎啕大哭。
直到這一刻,她們心中那如影隨形般的恐懼和被支配的感覺才徹底消散。
至於下眾區的其他人,此時看著慕顏和楚末離的目光,已經再沒有了任何懷疑,只剩下瘋狂的崇拜和敬畏。
他們果然是太陽神派來的使者。
他們比九黎神使還要強大,而且還能賜予他們力量。
以後要選擇追隨誰,是不言而喻的事情。
……
「畫」的那一頭是血腥地獄。
「畫」的這一頭卻是歡欣鼓舞,一派祥和。
楚末離甚至重新取出了話本,借著明亮的月光,津津有味地繼續看起來。
這讓慕顏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。
她正想湊過去看看什麼故事能讓人這麼沉迷。
「畫」另一邊的九黎使卻終於撐不住,大叫起來:「小主人,小主人饒命啊!我等錯了,求您饒了我們吧!」 在一系列的掙扎之後,他們終於意識到。
眼前的這個青年,確實只是一個修為低微的瘸子。
可他對付自己幾人,根本就不需要修為,只需要一張畫,就能讓他們全軍覆沒,毫無反抗之力。
楚末離隨手翻過一頁話本,淡淡道:「不好意思,你們認錯人了,我不是你們主人,不過是個瘸子罷了。」
巴小霜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。
剛剛九黎使死活不認楚末離是主人,還想殺了他。
現在卻反過來了。
離天幾人眼中是濃烈的不甘和憤恨,可火焰灼燒的痛苦,生命力流失的恐懼,讓他們不得不低下頭顱,尋求那一線生機。
「小主人,我等不是故意背叛於您,我們等了您很久很久,久到看不見希望,最後只能無奈地選擇背叛!」
「我們以為您永遠不會降生了!」
「小主人,您想回去嗎?留下我們一條狗命,我等願誓死護您回歸!」
楚末離又翻過了一頁話本,頭也不抬道:「繼續,看看你們有沒有一個理由能說動我。」
「啊——!!」
離洪前段時間在與離未染和慕顏的交手中受了重傷。
而在這木橋上保持身形,並非簡單的抱住即可,而是會消耗體內僅存的神力。
離洪支撐不住,身體往下晃了一下。
左腳落入岩漿中,頓時嗤一聲響,整隻腿被燒了個乾乾淨淨。
離洪拼了命地爬上來,手中的丹藥如不要晶石一般往嘴裡扔,這才堪堪沒有被岩漿徹底吞沒。
可這一番,也嚇得九黎使們幾乎魂飛魄散。
「小主人,您的根骨年齡不過二十幾歲,如今定然還沒有接收全部的傳承技藝。難道您不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嗎?」
這句話,讓楚末離終於把視線從話本上挪開,抬起頭來。
他饒有興緻地目光看著掙扎求生的九人,若有所思道:「萬年前的事情,你們都記得?」
「記得記得,清清楚楚,半點細節都沒有遺忘!!」
九黎使一見有了希望,一個個瘋狂點頭,生怕再晚一刻,楚末離又低頭去看他的話本了。
楚末離曲起手指敲了敲輪椅扶手,點頭道:「我對這消息,確實有些興趣。但既然你們九人都記得一清二楚,那就沒必要全都留下來了。」
「這樣吧!」他指了指天上皎潔的明月,臉上露出溫潤柔和的笑容,「就按照我們楚氏一族特有的規矩,誰能在【神鬼敕令咒】中先【攀月】成功,就代表罪不至死。只不過,名額只有一個。」
「小主人!!!」
「小主人您不能這麼對我們,我們也曾守了您幾千年啊!!」
楚末離卻不再理會他們,低頭繼續將注意力放在了話本上,蒼白的有些病態的手指輕輕捻過一頁紙張,對九黎使們的怒吼充耳不聞。
別人這一刻只看到了楚末離的「神擋殺神佛擋殺佛」。
但慕顏卻一眼看出三師兄體內潛伏的咒之力已經開始再度崩潰反噬。
難為他在這樣的劇痛之下,還能面無表情與九個老畜生做心理博弈。 慕顏心中擔憂,面上卻絲毫不顯,只略有些嫌惡地皺眉道:「這些老傢伙實在太吵,吵到我耳朵了。」
說著,她的面前憑空出現了天魔琴。
沒多久悠揚的琴音就蓋過了九黎使的叫喊聲。
下眾區的民眾忍不住發出輕鬆的笑聲。
剛剛還都直勾勾地望著「畫」的另一邊,此時卻三三兩兩聚在一起,偶爾才往那邊狼狽的九黎使望一眼。
甚至還有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,低聲議論九人哪個更丑,哪個更狼狽一點。
楚末離看了慕顏一眼,唇角勾了勾。
壓在書頁上的手指指尖泛起了淡淡的血色。
他慢條斯理地又翻過了一頁。
這邊的「輕鬆愜意」氛圍,終於讓「畫」另一頭的九黎使崩潰絕望。
他們意識到,楚末離是真的只允許他們其中一個活下來。
甚至,他們是不是能活下來一個,他也根本就不在乎。
而偏偏,這個當真有殺死他們的能力。
這萬年來,他們高高在上,能操控整個九黎部落,能讓進入【兩儀奪魂障】的高階修士生不如死。
他們不畏懼這一方世界的每一個人。
可唯有年前這個看似孱弱的年輕人,卻是他們永遠無法戰勝的存在。
在身上灼燒的火焰,空中盤旋的禿鷲,遠在天邊遙不可及的月亮,都在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們的身份。
無論他們爬的有多高,掌控了多少人的性命,他們都是奴!
是獨屬於楚末離,永不能背叛的【九離奴】!
……
第一個發難的人是離衍。
他在木橋的中間位置,他身後就是已經被燒掉了一條腿的離洪。
離衍突然竄起來,狠狠一腳踹在離洪的腦袋上。
這一腳是蘊含了強大神力的。
普通人被踹倒整個腦殼都會碎成粉末。
離洪慘叫一聲,整個人劇烈晃了晃,幾乎要從橋上掉下去。
「老九,你幹什麼?!」
離洪綠油油的雙目染上了赤紅,凶相畢露,「老七,別怪我,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!」
說完,他手中猛然多出了一根鞭子,朝著離洪狠狠抽過去。
卡啦!
骨頭斷裂的聲音傳來。
離洪發出一聲慘叫,雙手無力的垂下來,脊椎也彎下去一截。
他再也抱不住木橋,朝著下方的岩漿栽倒下去。
而離衍的行動,就像是打開了一個開關。
因為各種利益牽扯而稱兄道弟了上萬年的九黎使,在這一刻終於掀開了兄弟情深的面紗,露出他們自私兇殘的本來面目。
狹窄的木橋上,戰成了一團。
隨著時間的推移,在【神鬼敕令咒】中,他們的修為就被削弱的越多。
所以,這場戰鬥完全不像是九個仙尊在拼殺。
而更像是九個地痞流氓在扯著頭髮打肉搏戰。
一個接一個人或是被揣入岩漿,或是被擊中要害。
下眾區的人連聊天都顧不得了,一個個看的目瞪口呆,心驚膽戰。
唯有在看話本的楚末離,和在彈琴的慕顏,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彷彿對「畫」另一頭髮生的事情毫無所覺。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。
木橋上的戰爭終於落下了帷幕。
滿身是血,缺了一隻手的離衍騎坐在木橋上,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:「我贏了,是我贏了,哈哈哈!」
「小主人,你可要說話算話啊!!」
楚末離終於抬起頭看向木橋上的離衍,輕笑了一聲,「當然,我一向說話算話。離衍,恭喜你活下來了。」
離衍掩飾不住眼中的興奮和希冀。
他樣子難看地趴伏在木橋上,手腳並用,就要往前爬去。
然而就在這時,他看到那坐在輪椅上的青年輕輕拍了拍手
下一刻,眼前的景物開始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天空中的朗月星空消失了。
地面上的岩漿、木橋,盤旋的禿鷲,全都在一瞬間無影無蹤。
那張畫著「百鬼奔月」的畫在空中緩緩凝聚成型,然後重新回到了楚末離手中。
離衍砰一聲掉落在地上,摔得頭暈眼花。
「啊——!」
「這……這是怎麼回事?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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